第六百八十四章 权贵牺牲品-《割鹿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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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消息已经流传出来。
那鼎鼎大名的大唐道首顾十五,此时就在裴国公大军后方的马车营地里。
黑沙瓦一役作为战争史上的奇迹,高丽的将领们也曾反复研究。
对于寻常军士和低阶将领而言,那些高阶修行者的世界距离他们很远,但这种攻城守城的大战,他们却很看得出门道。
很多高丽将领得出的结论和一些唐军将领得出的结论一样,顾十五这名黑沙瓦奇迹的缔造者,能够凭此一战让吐蕃发生剧变,并让赞卓和大唐和亲,从大唐的敌人变成大唐的盟友,最根本的原因便是他在揣摩敌军统帅的心思上面做到了极致。
这样的战争很难复刻。
但谁能保证不能复刻?
裴国公三言两语就让盖苏文这样的名将答应这样的赌局,谁说这里面没蕴藏着大唐道首的揣测人心?
盖苏文深信在兵力如此悬殊的情形之下,裴国公这支军队要想攻破自己镇守的盖牟城,那只存在两种可能,一种可能就是不少强大的修行者能够潜入盖牟城,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最坚固的堡垒往往是从内部攻破的,这大唐道首在城中还布置有更多的内应。
为了应对这两种可能,在暮色降临,开始分发黍米羹之前,他就已经完成了一系列的任命,不仅将城中所有重要位置全部换上了自己最信得过的人,而且将军中其他派系或是有可能表示异议的将领,全部限制在城中的一些府邸之中。
他制定了一系列的措施,保证在包括自己在内的高阶将领被刺杀之后,城中的守军还能有序的运转,甚至还能压制住那些有可能存在异议的将领。
他又登上了瞭望台。
他看到那些唐军还在谨慎的清点和整理巨型木车上的颅骨,丝毫没有攻城的迹象。
然而他身下的瞭望台却仿佛被敌人施加了某种魔咒,似乎他只要登上这瞭望台的时候,城中总会传来一些诡异的信息。
黑齿旭又很快出现在了他的身后,然后压低了声音告知他,城中的水源也出现了问题。
……
盖牟城之所以能够在当年大隋的大军面前始终屹立不倒,其最大的原因并非是它易守难攻,依山而建。
与高丽的其余要塞相比,它最独特之处,是永远不缺净水。
它背靠着的这座山体深处蕴藏着足够多的泉脉,不管是在下方大河的枯水期还是丰水期,这些泉脉之中流动的泉水都不受任何影响,一年四季都能提供极为稳定的大量净水。
这些深入山体的大型水井连通到泉眼,引出的井水在冬日里甚至能够作为守城的武器。
温热的泉水在用竹管引到城头之后才开始变得冰冷,顺着城体倾倒下去,能够在敌军攻城的山体上结成厚厚的坚冰,不断冻结在城墙上的冰棱在人为敲断之后,便比檑木还管用。
此时盛夏,所有的竹管都早已撤掉,几口地势位于高处的水井周围方圆五百步之内早已被划为禁区,且一些阻挡视线的杂木都已经彻底清除。
根本不存在有人潜入进来做手脚的可能。
然而都不需要顺着石阶走下井,不需要接近水面,盖苏文和随行的几名同为修行者的将领,就已经清晰的嗅到了水中隐约出来的尸腐气息。
这的确是尸臭的味道。
黑齿旭看着脸色开始变得苍白的盖苏文,生怕这消息被传出去的他轻声道,“我已经令数人缚绳进去看过了,连解昭允都下去过了,在他所能到达的极限,根本看不到有腐烂的尸身藏匿,肯定在山体更深处。”
看着沉默不语的盖苏文和周围的那些同僚,他又寒声补充了一句,“那些泉脉弯曲曲折,如果是有人从上面放了尸首下去,必定卡在某处,解昭允肯定能够看到。”
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若是最擅长潜水和水中视物的修行者都确定这尸身不是从这井中放下去的,那便只有一个可能,在别处泉眼之中顺着泉脉,将尸身放了进去。
但世间没有任何修行者能够做到在复杂的泉脉之中穿行,然后送一些尸首到足够污染这些水井的地方。
“这怎么可能!”
一名将领心态炸裂了,“顾十五是道首,但不是神仙。”
“有一种可能。”盖苏文深吸了一口气,“进入泉脉的人足够多。”
“除非都是强大的修行者,但要想造成这样的效果,闭气进入泉脉深处,这些人哪怕能够运送足够多的尸身进去,自己也不可能逃得出来。”黑齿旭摇了摇头,他看着前方幽深如墨玉的井水,道,“我不觉得他们会为了污染水源而献祭这么多修行者。”
盖苏文缓缓的摇了摇头,“除非进入的修行者本身就是死人,还有,除非有人给他们事先提供了一些泉脉的勘探图。”
黑齿旭和在场的所有将领呼吸都是一滞,他们想到了军情之中提及的事情,开始反应过来。
“大量取水,晾晒,煮沸。”
“乘着现在除了修行者之外还觉察不出多少味道,这水这样处理之后至少还能喝,能存多少存多少。”
盖苏文飞快说完这两句之后,便转身走了出去。
……
金城宰握着狼毫笔的手悬在宣纸上方,墨汁顺着笔尖凝成浑圆的珠,将坠未坠。
城宰府建在城池制高点的山坳里,三重飞檐刺破暮色,廊柱上的朱漆斑驳如凝血。
当值的仆从早被屏退,唯有檐角铜铃在风中叮当。老人忽然落笔,墨迹顺着山石肌理蜿蜒而上,在留白处勾出半轮残月。
脚步声从三重石阶下传来时,他正在给松枝添第三道皴。玄铁甲片撞击的声响惊飞了檐下栖鸦,却没能打断他笔下走势——那杆青松虬结的枝干正拦腰折断,断口处露出森白纸色。
盖苏文进了书房,看着这名老人,他喊了一声老师,却和以往任何一次会晤不同,他并未对着这名平时敬重到了极点的老师行礼。
“我需要一个解释。”他看着金城宰,认真的说道。
金城宰笔锋一转,在断松旁点出数只惊鹤,“什么解释?”
盖苏文凝视着一脸淡然的老人,沉默片刻,道,“我刚刚才想清楚,文赫瑄这人平时根本不够决断,他能够这么快卷走箭矢,统领骑军离开,这里面没有您的从中协助…他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
金城宰手中羊毫饱蘸石青,又在画卷上添了几块山岩,他没有正面回答盖苏文的问题,道,“我平日教导你甚多,光是这样的猜疑,不足以印证你这样的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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