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端午暗潮-《燕宫阙:凰途逆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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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过三巡,气氛渐热。一些官员开始离席敬酒,走动攀谈。萧景玄作为焦点人物,自然被围得水泄不通。他从容应对,言谈得体,既不过分热络,也不显得冷淡。

    沈青澜安静地坐在属官席中,默默观察着殿内众人。她注意到,齐王那边也聚集了不少官员,大多是些老面孔,门阀世家的代表居多。双方隐隐形成了两个中心。

    这时,一位穿着绯袍、面白微须的中年官员端着酒杯走了过来,正是礼部侍郎孙维庸。他笑容可掬地朝沈青澜这一席的几位王府属官举杯:“几位都是靖王殿下身边的得力干将,如今殿下立此大功,诸位也跟着沾光了。来,本官敬各位一杯。”

    顾昀等人连忙起身回敬。孙维庸一饮而尽,目光却似不经意地落在沈青澜身上:“这位便是沈长史吧?久仰大名。听说沈长史虽为女子,却才华横溢,协助殿下处理文书井井有条,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他语气似在夸赞,但“虽为女子”四个字咬得略重,在座的都是人精,岂会听不出其中若有若无的轻慢。

    沈青澜神色不变,起身执礼:“孙侍郎过誉。青澜只是尽本职而已。”

    “诶,沈长史不必谦虚。”孙维庸笑道,“本官只是好奇,这长史一职,事务繁杂,涉及诸多朝政机要,沈长史一介女流,处理起来可觉得吃力?若有困难,不妨说出来,大家都是同僚,理应互相帮衬。”

    这话已是明显的挑衅了。周遭几位官员投来玩味的目光,都想看看这位名声在外的女长史如何应对。

    沈青澜抬眸,目光平静地看向孙维庸:“谢孙侍郎关心。长史一职,确需谨慎勤勉,青澜不敢懈怠。至于是否吃力——”她顿了顿,语气依旧温和,却隐隐透出锋芒,“青澜以为,为官者,无论男女,当以才德论高低,以实绩论功过。青澜自履职以来,所经手文书无一延误错漏,协助殿下处理北疆善后、开府建制诸事,亦得殿下认可。若孙侍郎对青澜的能力有所疑虑,不妨查阅相关案卷记录,或直接询问殿下。”

    她不卑不亢,既点出了自己的实绩,又将问题抛了回去——你若质疑,便拿证据说话,或去问靖王。

    孙维庸脸色微僵,没料到这女子如此伶牙俐齿。他干笑两声:“本官只是随口一问,沈长史莫要介意。来,喝酒喝酒。”

    他匆匆饮了一杯,便转身离开。周围几位原本想看热闹的官员见状,也收起了轻视之心——这沈长史,果然不是寻常女子。

    顾昀低声道:“孙维庸是齐王妃的堂兄,向来与齐王府走得近。”

    沈青澜微微颔首,表示知晓。这只是开始,她心知肚明。

    果然,又过片刻,一位年长的宗室郡王在敬酒时,借着酒意扬声笑道:“说起来,今日这般喜庆,靖王殿下也该考虑考虑终身大事了吧?殿下如今功成名就,府中却连个正妃都没有,实在不妥。不知陛下与贵妃娘娘可有中意的人选?”

    这话一出,殿内不少人的目光都聚焦过来。皇子婚嫁从来不只是家事,更是朝堂势力联姻与平衡的大事。萧景玄如今地位不同,他的正妃人选,牵动着太多人的神经。

    永和帝闻言,也看了过来,面上带着笑意:“景玄确实到了该成家的年纪。他自己可有想法?”

    萧景玄离席,躬身道:“回父皇,儿臣此前一心军国之事,未曾考虑。如今北疆初定,确该思量。只是——”他话锋一转,语气诚恳,“儿臣以为,婚姻大事,关乎一生,需寻品性相合、志趣相投之人,不可草率。还请父皇容儿臣些时日,细细斟酌。”

    他既没有拒绝,也没有应承,回答得滴水不漏。永和帝笑道:“也罢,你自己心中有数便好。只是莫要拖太久,朕还等着抱孙子呢。”

    殿内一片附和的笑声。但沈青澜敏锐地注意到,在说到“品性相合、志趣相投”时,萧景玄的目光似有若无地朝她这边扫了一眼,虽然只是一瞬,却让她心头微悸。

    齐王这时笑着插话:“七弟眼界高是应当的。不过说起来,七弟身边已有沈长史这般才貌双全的得力助手,日常相伴,处理公务,想必也是默契非常。倒不知将来哪位闺秀有福气,能得七弟青睐,又能容得下沈长史这样能干的‘贤内助’呢?”

    这话说得巧妙,表面上是在夸沈青澜,实则暗藏机锋——既暗示萧景玄与沈青澜关系暧昧,又点出未来靖王妃需要“容得下”沈青澜,将沈青澜置于一个尴尬的“妾室”或“下属”位置,更暗示萧景玄若重视沈青澜,便难以找到门当户对的正妃。

    殿内顿时安静了几分。许多道目光在萧景玄和沈青澜之间来回逡巡,带着各种揣测。

    沈青澜垂眸,袖中的手微微收紧。齐王这一招着实阴险,无论萧景玄如何回答,都可能陷入两难。

    萧景玄面色不变,甚至唇角还带着一丝笑意:“皇兄说笑了。沈长史是父皇亲赏的王府属官,才干出众,恪尽职守,本王倚重她是因其能力,与男女私情无关。至于本王的婚事,正如方才所言,需寻志趣相投之人。若能得一位如沈长史这般明理睿智、能理解本王志向的贤内助,自是幸事;若不能,本王也不会强求。毕竟——”他抬眼,目光清朗地看向永和帝,“儿臣以为,夫妻贵在同心,若只重门第,不顾心意,反倒不美。父皇以为然否?”

    他巧妙地将话题从沈青澜个人,转移到了择偶标准上,并且抬出了“夫妻同心”的大义,最后将问题抛给皇帝。

    永和帝沉吟片刻,笑道:“景玄这话倒也有理。婚姻确需两情相悦,方能长久。好了,今日是端午佳节,这些事容后再议。来,众卿共饮此杯!”

    皇帝定了调,众人自然不敢再深究,纷纷举杯。齐王眼中闪过一丝阴霾,但很快掩饰过去,也跟着笑饮。

    沈青澜暗暗松了口气,看向萧景玄的背影,心中涌起复杂情绪。他刚才那番话,既维护了她的尊严,也婉转表达了自己的态度——他未来的妻子,必须能接受并尊重她的存在与位置。这在某种程度上,已是一种承诺。

    宴至中途,有内侍来报,太液池的龙舟竞渡即将开始。永和帝兴致颇高,率众移驾至池畔彩棚观赛。

    沈青澜随着人群来到池边,找到属官观赛的区域站定。太液池上,五艘龙舟蓄势待发,鼓声阵阵,旌旗招展,场面壮观。

    竞渡开始,龙舟如箭离弦,划破水面,两岸欢呼雷动。沈青澜的注意力却不全在比赛上,她注意到,几位官员正簇拥着齐王在不远处低声交谈,神色凝重。其中一人,赫然是户部右侍郎郑元培——此人出身江南郑氏,与齐王府关系密切。

    她心中微动,想起萧景玄之前提到的江南之事。郑元培此时与齐王密谈,恐怕不是巧合。

    正思忖间,忽然感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侧头看去,见是一位穿着鹅黄宫装、容貌秀美的年轻女子,在几位宫女簇拥下站在命妇观赛区,正打量着她。那女子目光中带着明显的好奇与审视,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倨傲。

    沈青澜认出,那是安阳郡主,永和帝胞弟康亲王的独女,深受太后宠爱,在京中贵女中地位超然。她为何会注意自己?

    安阳郡主见她看过来,不但不回避,反而微微一笑,点头示意。沈青澜只得微微欠身回礼。

    龙舟竞渡结束,永和帝赏了胜者,众人又回到麟德殿继续宴饮。天色渐晚,宫灯次第亮起,殿内越发璀璨辉煌。

    就在宴席接近尾声时,忽然有一名内侍匆匆入殿,径直走到御前,跪地禀报:“陛下,宫外传来急报,京畿西郊三十里处的清水河堤,因近日雨水,出现小范围溃口,附近几个村庄被淹,所幸发现及时,已组织抢修,暂无人员伤亡,但田地房屋受损严重。”

    永和帝闻言,眉头一皱:“清水河堤去年不是刚修缮过吗?怎会如此轻易溃口?”

    工部尚书连忙出列:“回陛下,去年修缮的是主堤,此次溃口的是支流小堤,本不在计划之内……”

    “不在计划之内就不管了吗?”永和帝语气不悦,“百姓田地房屋受损,难道就不是损失?工部是如何监察水利的?”

    工部尚书冷汗涔涔,连声称罪。

    这时,齐王忽然开口:“父皇息怒。儿臣以为,当务之急是妥善安置灾民,修复堤防。眼下端午,雨水渐多,若再有溃口,后果不堪设想。儿臣愿负责此事,亲往西郊督查。”

    他主动请缨,姿态恳切。永和帝面色稍霁:“你有此心,甚好。那此事就交给你,务必妥善处理。”

    “儿臣领旨。”齐王躬身,眼中闪过一丝得色。

    萧景玄冷眼旁观,并未出声。沈青澜却心念电转——清水河堤溃口,时机如此巧合,偏偏在端午宫宴上奏报;齐王又如此迅速地接下差事。这背后,恐怕没那么简单。

    宴席在稍显凝重的气氛中结束。百官告退,萧景玄带着沈青澜等人出宫。

    回府的马车上,萧景玄闭目养神,半晌才道:“你怎么看今晚河堤之事?”

    沈青澜沉吟道:“蹊跷。溃口之事,早不报晚不报,偏偏在宫宴上当众奏报,像是刻意为之。齐王殿下反应太快,仿佛早有准备。而且清水河堤虽是小堤,但溃口之事可大可小,若他处理得当,便是功劳一件;若处理不当……也可推诿是天灾。更重要的是——”

    她顿了顿,压低声音:“清水河上游,流经皇陵所在的西山。若堤防不稳,恐会危及皇陵风水。此事若被有心人做文章,可以牵扯极大。”

    萧景玄睁开眼,眸中寒光一闪:“不错。他这是想借此事,重新掌握一部分实权,尤其是工部相关的差事。而且,若他能在处理此事中,找出‘去年修缮不力’的证据,便可顺藤摸瓜,打击一批人,安插自己人。”

    “殿下不争此差事,是明智之举。”沈青澜道,“此事看似是机会,实则是烫手山芋。齐王主动接过去,我们正好可以静观其变。”

    “不仅如此,”萧景玄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他不是想查去年修缮之事吗?那我们就帮他查——查得更深些。清水河堤的修缮款项,我记得有一部分是经江南几个商号周转的,与我们正在查的那几笔可疑款项,或许能连上。”

    沈青澜眼睛一亮:“殿下是想……借他之手,揭开江南的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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